六、一層層的揭下去

救苦救難,並不是一句幾句或幾十句只是唸誦的經文,而是應該能有一種力量,真正做到救苦救難。

 

陳果齊顯然不是一出生就大具神通的那一類。他九歲(1949 年)來香港,來港之前的童年生活,已無可追憶,當然是因為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追憶之處的原故。

來到香港之後,也和許多因為局勢劇變,而南下香港的人,沒有什麼分別。那是一個十分動蕩的時代,一切都起著天翻地覆的變化。

在陳果齊成長的歲月,社會背景,人文背景複雜無比,那是一個充滿了成功機會的年代,也是一個充滿了失敗陷阱的年代,那是一個快速無比發展新事物的年代,也是一個殘酷無情淘汰舊東西的年代。

如果陳果齊成長之後,成了大實業家,或是大科學家,或是取得了任何屬於人世的成功,那麼,對這個時代的社會背景,就有詳盡介紹分析的必要 ── 因為成就屬於人世,就和社會脫不了關係,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之中,才會產生特定的成就。

可是陳果齊現在成了密宗的金剛上師,他的成就,已經超越了人世,社會背景也就不同也不能起到正面影響作用,但是他的影響可能令社會無形地走上一個更有道德與智慧和平的境界,這點可是較少為人所知的,所以只是約略一提就可以了。

陳果齊的少年時期,也沒有什麼特別可追憶的。據他自己說,他自小就對佛教有興趣,有異於一般少年。他好動、活潑,但是在有機會接觸佛理的場合,他就會靜下來,努力想親炙佛理。

當他是少年時,香港雖然沒有名山大剎,但是他也喜歡到大小廟宇去,在寶相莊嚴的佛像之前,坐上半天。當時也不知道想什麼,只是在佛的殿堂上,心靈會感到無比的寧貼。

他是寺院的長客,這一個習慣,即使在他當了十幾年警察之後,仍然如此,以致在廟宇之中,有他一個方外人(只是居士)的佇足之所,也可以說是夠特殊的情形了 ── 而一切正是從這種特殊情形開始的。

他學業也不特別特出,一直到他投身警界,在警界服務了許多年之後雖然升了較高之職,他仍然是一個普通人,只不過對佛學有一種特殊愛好的傾向,所以,到廟宇中去的時候,也特別多,而且,在佛殿上,也開始了思索。

思索最初,來自他警察生涯中的所見所聞。

警察生涯多姿多采,而且接觸到的人生黑暗面,特別尖銳,特別容易引起思索。

很有趣,傳說上早有「公門之中好修行」的說法。

終於,在十餘年的警察生涯之後,他在佛殿上,作了次總結性的祈求,他用一片誠心,全心全意地把自己的心願,向諸天菩薩稟告。

那十餘年的警察生涯,不能說對陳漢榮(果齊)沒有影響。事實是:由青年到中年的整個歷程,他都和警務工作聯系在一起。

在他成長的年代之中,他比平常人面對更多的罪惡,見到更多姦淫擄掠,險惡欺詐,人心可怕,人生多難的事實,見到過許多好人受冤屈,惡人卻當道的事實,見到這許多強橫硬加在善良頭上的事實,見到過許多人如何在屈辱中求生的事實,見到過許多人不知自愛的事實,見到過許多人迷失本性的事實 ……

這些經歷,可以使人麻木,可以使人感嘆,可以使人看透世情,也可以使人思索,再思索。

每個人的反應都不會相同。而陳果齊開始時疑惑,後來就進入了思索的階段。

他感到,人生多難,除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苦難之外,還有許許多多人為的苦難,這些苦難,使人在痛苦打滾的程度,有時還遠超過自然的苦難!

人除了遇到自然的苦難,還要再承受人為的苦難,人生,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是不是人生就是苦難,苦海真的無涯?

在無比的苦海之中,自己能做些什麼?

這種思索的過程,本身就相當苦 ── 若是思索沒有結果,會使人意志消沉,進入可怕的境地。

陳果齊自小就對佛學有興趣,一直到那時為止,他得不到任何指引,他只是自己思索,同時根據自己的能力,盡量接觸佛學。

他和一般傾心佛學的人不同的是,他不單是在經典上接觸,而且,在寺廟之中去接觸佛。

在佛堂殿上,香烟繚繞之中,寶相莊嚴之前,他感到了佛菩薩真實的存在 ──禮佛這一種信仰,對陳果齊來說,並不是虛無飄渺的事,而是實實在在的事。

也就是說,他深信我佛慈悲,救苦救難,並不是一句幾句或幾十句只是唸誦的經文,而是應該能有一種力量,真正做到救苦救難。

他有這種信心,也覺得那是佛教的主要目的,他有意成為佛教徒,施展無邊佛法的力量,確確實實,盡一己之力,為人間清除苦難。

陳果齊的這種想法,相當特別。

一般佛教徒不必說了,就算是對佛學有極深研究的知識份子 ── 中國歷代知識份子向佛的極多,唐代大詩人王維甚至自號「摩詰」,近代,中國知識份子,甚至西方知識份子,禮佛的也極多,已成為一種風氣。

但是,絕大多數只是處於研究佛理的階段,把佛理當作一種博大精奧的哲學來研究,企圖在佛理之中,找出人生的秘奧,就算不能使大眾都知道,只要自己得到了領悟,也就成為極高的境界。

這一類的禮佛之人,大都以「自居羅漢」作最高目標,他們自然明白佛祖所云人生苦難的道理,但是只求自身能脫苦海,到達彼岸。絕不發大願心,要把佛理化為佛法、佛力,去為世人盡心盡力。

那自然是禮佛方法的一種,絕無貶意,每個人都可以依據自己的想法去做,佛門廣大,照佛學的原理,心中有佛就是大大的好事,佛學絕不要求禮佛者必需做到這樣,必需做到那樣,絕不。

禮佛者做到什麼,那是禮佛者自己的事。

而更有大具誠心的,行為更進一步,索性看破紅塵,削髮為僧,真正成了佛門和尚。

那自然是更進一步的修行,和前一類不一樣,和尚做法事,就是超渡亡魂的實際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和超自然力量有了接觸,是佛法佛力的運用。

但是也絕不聽聞,什麼來寺的傳道高僧,會具體地替某一個人解決他身受的苦難。

我的意思是:佛教中人,修為高也好,低也好,都是從事理論研究的多,而從事實際工作的少。

或許,從事理論研究,目標遠大,把佛學的道理,傳遍全人類,使全人類的心靈,都可以從苦難之中,解脫出來,在苦海的兩岸,建造一座大橋樑,讓眾生可以不必在苦海中浮沉,而經由坦途,直達彼岸。

這種理想,當然偉大之極。

而且,有佛學信仰的人,也自信都可以做得到 ── 不然,不會兩千多年來,有那麼多人在做同樣的事。

 

他把少年時做大俠的幻想,和他對佛菩薩的誠心,結合成了一起。

 

而實際工作,當然要做實在的事,也就是對個別有苦有難的人,不但使他在心靈上得到慰藉,也要在實際上,使他解脫苦困 ── 這類行為,佛經故事上多的是,自佛祖以下,諸天菩薩,都曾有過這種具體的、救苦救難、大慈大悲的行為。

可是,這種根據佛法佛力,極救在苦難痛苦的人於困境的實際行為,近來卻少見之至,是佛教徒覺得那是小事,薄此而不為呢?還是沒有這種能力,所以無法在實際上做到這一點?

我相信陳果齊上師,當他第一次在佛堂上,在佛像前作稟告時,未必在理論上想到那麼多,他只是熱切的感到,自己應該做些事,自己又根本沒有做那些事的力量,所以才祈求佛菩薩,求佛菩薩賜於他力量。

一定有很多人有過同樣的行為:求佛菩薩賜給力量,也有過除了陳果齊以外成功蒙佛菩薩恩賜的例子,有十分重要的一點是:虔誠,無比的虔誠。

在陳果齊作首次祈求的時候,佛法不僅是偶像,在他的心目之中,那是真正的佛,具大神通的佛,法力無邊的佛,可以通過他誠心的祈求,而把佛法佛力賜給他的佛。

基於這種誠心誠意的信仰,他作出了稟告,把自己的心願,告訴佛菩薩。

苦干年之後,陳果齊已經大具佛法佛力,也根據佛法力,行了許多息災解劫之事,使許多人在苦難中得到解救,他回憶起當中在佛前許願的情形來,心情還是相當激動,因為,那畢竟是他真正接觸到佛法的開始。

重案組成佛

荃灣南天竺寺

當時,他在荃灣警署重案組工作,經常去的廟宇,是荃灣的南天竺寺。

在經過了長時間的思索之後,他懷著對人世間許多不平等的激憤心情,想幫助人向無從做起的抑鬱,他仰望著觀音菩薩,這樣說:「菩薩,我相信佛有靈性,請賜我力量,讓我感應到佛力,如果我有佛的力量,我將會終生永世,幫助世人。不希望世人有痛苦,希望為世人主持公道。」

陳果齊說他在少年時,十分响往「大俠」的行為,幻想自己能成為大俠,為人世間剷除不平之事。大俠所行的仁義之事,和佛門的普渡眾生,雖然有程度上的不同,但是助人之心,基本上也相通。

當陳果齊在大慈大悲救苦難觀世音菩薩之前,這樣祈求的時候,他把少年時做大俠的幻想,和他對佛菩薩的誠心,結合成了一起。

但當時自然沒有想到,他所想要做到的,和密宗的行神通,行佛法,已經十分吻合,後來,他由顯宗進入密宗的殿堂,早在這時,已然伏下了契機。自然,更大的可能,是他本來就和密宗有神秘的聯繫,只是他自己在當時並不知道。

這種早已和密宗有聯系的神秘情形,日後在他由顯入密的過程之中,逐步得到證實,開始時,連他自己也驚訝不已!原來有這樣的因果在!而等到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時,他這才恍然:原來如此!

這一切奇妙的經歷,下文自會披露。

當日,他在觀音菩薩面前,表白了自己的心願之後,雖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心,但是所許的願能不能實現,也還是未知之數。

他用很平靜的語氣回憶:「當時,在許了願之後,只覺得心境一片平靜、安詳,像已經立時蒙菩薩應允一樣。」

這件事,發生在荃灣南天竺寺中。

他仍然繼續警務工作,只是一有空間,就到寺廟去,和僧人共處,也常做寺廟中的工作,甚至幫助煮齋菜等粗重功夫。

他只是感到,自己在寺廟之中,心境就有說不出來的寧貼,在佛像之前,就有難以形容的活潑舒暢。

他甚至可以在廟中有一間小房間,那是寺主見他虔誠而給他的「特權」,他在那小天地之中,禮佛唸經,並未削髮,但已儼然是帶髮修行的居士身份。

這樣的日子,在平靜中渡過,離他許願之後,約莫一個月光景,忽然發生了一件事。

可以說,這件事,改變了警務人員陳漢榮的一生。

而這件事,並不是偶然發生的 ── 那時看來是偶然,後來一回顧,才知是必然。

必然甚至不自他在菩薩前許願開始,而是很久之前就開始,必然到了除此之外,他絕不會走上第二條路。所以,「改變了他的一生」的這種文學性的說法,其實不是十分恰當。應該說:這一件事,是陳果齊走上他必然會走的道路的開始,跨出了第一步。

那一天,他仍然在寺廟的小天地中,寺僧忽然來找他:「陳居士,有一家人來找你,要你出手幫他們。」

陳居士自己也莫名奇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說話之間,已見到了一個六十出頭,七十不到的老婦人,和她的三個家人,一共四個人。

老婦人開口:「陳居士?你要救救我,我找得你好辛苦,你一定要幫我!」

那時的陳果齊,不像若干年之後,名頭响亮。他在荃灣的一間寺廟中禮佛靜修,知道的人甚少,何況那位老婦人素未謀面,如何會找上門來,且說,找得十分辛苦呢?

但有人來找自己,總是值得高興的事,他先問:「妳是怎麼知道我的?」

老婦人支吾其問:「是 …… 朋友介紹來的。」

當時,自然也不便深究是哪一個朋友,而且老婦人的狀態極差,明眼人一下子就可以看得出來。

於是陳果齊問:「阿婆,有什麼可以幫妳的?」

老婦人喘氣:「我求你替我 …… 醫病,我病得很重 …… 久病難治,一定要你救的!」

老婦人的家人也在一旁代求:「陳居士,一定要你救救她,她久病厭世,已好幾次想 …… 不做人,陳居士菩薩心腸,請出手救人!」

陳果齊聽得又驚又喜,喜的是有人這樣來求自己,救助眾生,解困渡厄,這正正是他的心願。驚的是自己哪有這樣的力量。

看過老婦人的情形,分明健康狀況極差,這是性命尤關的事,豈可以胡亂答應?

所以,陳果齊的反應,十分正常,他對那老婦人和他的家人道:「我不是醫生,不會醫病,這位阿婆有病,應該找醫生!」

老婦人和她的家人同聲嘆息:「若是醫生醫得好,也不會來找你了!」

陳果齊堅持:「我真是不會醫病,是不是找錯了寺?別的寺廟裡,有會醫病的居士,剛巧也姓陳吧?」

老婦人也堅持:「一定是你!」

陳果齊奇怪:「究竟是誰叫妳來的?」

老婦人仍然支吾以對,只說是「朋友介紹」,而且,苦苦哀求。

陳果齊姑且問:「阿婆,妳生什麼病?」

老婦人的回答,令陳果齊苦笑。她的回答是:「經常發作的是哮喘,就算不發作,也全身沒有一處地方舒服,只是痛苦得不想活了!」

原來是一個百病纏身的老婦人!

陳果齊還想推辭,可是已不忍心老婦人的哀告,他心想:「我不會治病,或者至少可以給他在心理上有一些安慰。她遠道而來,若是失望歸去,只會令她病情加劇,對她沒有好處。」

陳果齊又想到的是:我不會治病,但時寺院是佛菩薩的殿堂,佛法無邊,佛菩薩自然可以解除眾生的苦痛。

於是,陳果齊開始以宗教的信心,行他的第一次治病個案。

他請老婦人坐下來。然後取了一杯水在手,默默唸禱:「弟子沒有力量,菩薩在上,希望弟子誦經之後,這杯水成為法水,能使這位阿婆喝了之後,解除痛楚,菩薩大慈大悲,必能完成弟子的心願。」

然後,他對老婦人說:「阿婆,你喝了這杯水。」

陳果齊並沒有把握,他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喝了這杯經過他向菩薩祝禱的水,是不是真的有了神聖的法力,可以使這位老婦人水到病除。

他也決不是存心欺騙那老婦人,他在祝禱的時候,確然全心全意地投入。希望能真的為那病苦的老婦人解除痛苦。

當時的情形是:一心來求助的老婦人,似乎比他更來得有把握!

(這種情形,我本身也有過類似的經歷:曾有一次,要一位神職人員祈求神蹟,神職人員表現沒有信心,我反倒肯定一定可以成。)

(結果,神蹟出現。)

陳果齊對自己有代行菩薩神通的能力,別說第一次,在若千次之後,他仍然每次都感到不一定有把握,所以每次在施法之前,他都十分緊張,唯恐「這一次不靈」,或唯恐「下一次不靈」。這是他後來與尋求進一步法力神通之源的原因。

並不是說他當時對菩薩的神通沒有信心,而是他自覺未能極確切地掌握到這種不可思議的超自然力量,所以才要去精益求精,使自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 若不是有這樣的心理,形成了他再深造的過程,他也不會有今日這樣的成就。

大虛大師舍利塔

這是後話,卻說當時,那老婦人喝下了那杯水,坐了一會,忽然問:「居士,這寺附近,是不是有一座白石塔?為什麼怎麼找也找不到?」

陳果齊一怔:「白石塔?」── 他竟不知老婦人所指,只是向房間的一角指了一指:「這裡就有一座白色的塔!」那是一個擺設,小小的一座舍利開山祖師的舍利塔,白色。

老婦人在那剎間,現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情緒也現得激動,陳果齊也不知她是為了什麼,當然也沒有再問下去。

在他給老婦人喝下了那杯水 ── 他認為那已是「法水」和「聖水」之後,他信心大增,又想考驗一下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有佛法的神通,至少可以替人治病。

他想有進一步的行動,可是實在不知如何才好,只好無師自通,想到應該怎樣,就照自己想到的去做。

這種情形,相當有趣,而且也說明了一個問題。

陳果齊在那時,實際上已經具有神通 ── 日後事情的發展,證明了這一點,但是他不知道通過什麼形式,去發揮他的神通。

也就是說,他不知道應該燒符唸咒,手持桃木劍,還是應該誦經舞蹈,穿上法衣,拿上法器。

他全然不知,然而他卻不知道應該有些動作。

所以,他做的動作,就是他自己想到認為應該做的,可能全然不合「規格」。

在這次事例中,可以證明的是,在施展神通的時候,重要的不是各種各樣的儀式,而是施法者的誠心,更重要的是施法者要確實具有神通,具有超自然的能力。

各種儀式,只是補助,不是主要。

這一點相當重要,超自然能力奇妙之至,若是做足儀式,須能展現,豈不是人人只要照做儀式,就可以有超自然能力出現了。

當然不能!

當下,陳果齊令老婦人閉上眼,他伸出手,心中暗想:我伸出手,代菩薩行道,這就是菩薩的手,以菩薩的手行佛法,自然無不成之道。

他一面想,一面又唸動自己熟悉的,平日接觸到的佛咒 ── 並非密宗的咒語,顯宗的咒語和密宗的咒語,有相當程度的分別。大體而言,顯宗的佛咒,比較籠統,一種佛咒,可以起到的作用範圍廣。而密宗的咒語,分類十分精細,一種咒語,專針對一種現象。所以密宗的佛咒極多,不是修習密法的人,不得與聞,對外,那是極大的隱秘,密宗之所以稱「密」,也就是由於它的修行過程,內容絕不對外公開之故。

陳果齊做完了這些,就道:「你會舒暢很多,我已向菩薩求過,你可以回去了!」

由於那是畢生第一次,所以陳果齊自己也覺得好奇,想知道結果如何。在老婦人一家臨走時,他要了對方的電話,以便聯絡。這老婦人姓紀,住置富花園。

老婦人拜謝而去,過了一個星期,陳果齊打電話去,找到了老婦人,道明了自己的身份,心情緊張地問:「阿婆,妳覺得怎麼樣?」

電話的一端,傳來了老婦人的聲音,聽來有點遲疑。

「我 …… 不覺得 …… 有特別的好轉,好像好了一點,但還是那樣。」

陳果齊當時,自然無話可說,自己施法無效,還有什麼好說的?

可是他又聽出老婦人的言詞閃爍,好像有什麼未盡之意,沒有說出來。

所以,他追問了一句:「真的一點改善也沒有?」

老婦人又遲疑了片刻,她接著所說的話,連陳果齊也為之愕然!

金甲神

老婦人道:「我有一個孫兒,和我同房,他 …… 他今年十歲 …… 他說,每晚看到有一個金甲神在摸我的頭,不知 …… 是吉是凶?」

陳果齊大是訝異,他第一個反應是:小孩子知道什麼是金甲神!莫不是看電視幪面超人看得多了,晚上做夢,把幪面超人和祖母聯在一起了?

繼而,他想到的令他駭然:如果小孩子所見的是真,若真是金甲神,那是菩薩的守護神,自然上上大吉,如果不是,而是什麼邪靈,那這位老婦人就凶多吉少了!

所以,他急忙問小孩子見到的「神」是什麼樣子,老婦人說了出來,確然有七八成像是傳說中的「金甲神」。

陳果齊這才放心,而且心知,有奇妙的事情,正在發生,所以他囑咐:「你多唸誦觀音菩薩聖號,每晚放心安睡,不要胡思亂想。」

老婦人唯唯以應,從老婦人答應的聲調中,也可以聽到她安心了許多。

在這宗個案之中,被人感應到 ── 我不用「看到」,而用「感應到」,是因為那和平時看到一樣東西的情形不同,用感到比較合理,雖然對受感應的人來說,感覺和看到一樣。

有許多人在一起,幾個人「看到」了某種現象,而另外的人卻看不到,那「看到」的幾個人,事實上就是「感應到」。在這宗個案中,被感應到的神佛,不止是那位摸摸老婦人頭部的金甲神一位,還有一位無人不知的菩薩,不面會詳細提及。

在那次通電話之後,約有個幾月,陳果齊由於自己的施法,未能即時奏效,開始不免耿耿於懷,後來也逐漸淡忘了。

忽有一日,他照舊在寺中禮佛,有人帶著水果、禮品,吵吵嚷嚷,要找陳居士,陳果齊一看,依稀認得 ── 要知道他才見過那老婦人一面,而且當其時,老婦人滿面病容,此時已容光煥發。

老婦人見了陳果齊,道謝不已,站在陳果齊面前,神定氣足:「看,我現在多精神,陳居士,你認不出我了吧?我特地來多謝你!」

陳果齊在那一剎間,只感到全身發熱,一種神奇的力量,貫流全身,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他要相當時間來定神,才能和老婦人應答。

他說的是:「妳不用多謝我,我真的不會醫病。妳的病好了,如果不是碰巧,那就是菩薩顯神通,佛法把妳的病趕走了,妳該去多謝菩薩!」

老婦人仍然連連道謝,自然也到了佛堂,在佛菩薩像前,叩首禮拜,上香致謝。

陳果齊在這時,心中自然高興莫名,那是任何第一次取得成功的人所具有的共通心情,何況他的這次成功,突破了人世間的範圍,進入了超自然的境界!

同時,他也十分好奇,因為他並沒有向什麼人等提起過自己有心願,要借佛力替眾生消除苦難,更從來不曾向任何人說起過自己會行法治病 ── 事實上,直到這時,老婦人雖已恢復健康,陳果齊還有一兩分認為這是僥倖的一次。

所以,他對老婦人上次來求醫時,支吾其詞,說是「朋友介紹」的說法,一直存疑。

他就問老婦人:「你說是朋友介紹叫妳來看我的,這朋友是什麼人?何以他竟能知道我會治病?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的能力,他怎會知道?那一定是個高人,妳說出來,我也想結識結識!」

老婦人在一直追問之下,才有了回答,而她的回答,石破天驚:「是菩薩指示我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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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果齊登時呆了半晌 ── 老婦人能夠痊癒,已經是奇蹟,而居然老婦人找上門來,是由菩薩指引的,那豈不是不但他心中有佛,佛菩薩也知道他這個凡人?

一時之間,陳果齊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他望著那老婦人,亟想知道進一步的情形,可是心情實在太興奮,竟不知如何反應才好。

老婦人看到了這樣的情形,還以為他不相信自己的話,忽忙申辯:「陳居士,是真的,菩薩面前,我可不敢說假話,確實是觀音菩薩指引我來的!」

不但是菩薩指引,而且具體地指出,是觀音。陳果齊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力令自己鎮定下來,向老婦人詢問詳細的情形。

原來在老婦人第一次找上寺廟,指名要見陳居士,哀求替她治病之前的幾天,她各家人一起到大嶼山的觀音廟去參拜。

老婦人在觀音前祝告:「病得這樣痛苦,好幾次尋死也死不成功。菩薩大發慈悲,一是讓我病癒,要不就讓我解脫!」

老婦人有這樣的祝告,可知她百病纏身,實在是痛苦莫名,不然,老婦人有一定的對菩薩的崇敬,就算不是佛教徒,觀音在普通人的心目中,尤其在女性的心目中,都是崇仰的對象,其普遍的程度,比諸西方人對耶穌基督教的崇仰,尤有過之。

試試看在西方,雖然天主教、基督教盛行,但是也有不少笑話,是拿上帝、耶穌來作題材的笑話。但是在中國,就找不到用觀音大士作題材的笑話。由此可知這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菩薩,在眾生的心目之中,有極崇高的地位。老婦人若不是真正走投無路,也不敢在觀音面前,禱告求死。

奇事就發生在祝告之後的當晚,老婦人在夢中見到了觀音。

在夢中,觀音菩薩並沒有說出身份,但是做夢的老婦人,一看到,就知道那是觀音菩薩。

在這裡,又引出兩個問題來,很值得討論。

其一,老婦人日間在觀音廟參拜,晚間就夢見了觀音,科學家的說法必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不足為奇。其實,科學家對何以人會有做夢的現像,何以許多夢境之中體現的一切,可以是做夢者根本未曾想到過的事。何以有時,夢中的片段,竟會在日後在實際生活之中發生等等奇異的現象,無法作任何解釋!

簡言之,如今人類的科學,還無法解釋極簡單的,人人都有過的做夢現象!

所以,對老婦人的夢,科學家別解釋了,因為解釋不來,更何況老婦人的夢還有下文,不是人類目前的實用科學所能理解,屬於超自然力量的範圍。

第二個值得一提的問題是,老婦人在夢中,一見了形象,就立刻知道了那是觀音大士,自然,她夢見的形像,就是觀音在民間流傳的普通形像。

觀音菩薩深入民間,多少年來,已經有了民間自行統一的造型,人人公認,沒有人有異議 ── 許多佛菩薩都有同樣的情形。這種得到了公眾承認的外型,深入民心,不會有人別出心裁去改變。

有一些好事的知識份子,自以為學識淵博,考證出觀音的性別是男性,不是女性,所以以為世間所傳的觀音造型有誤。其實以佛經記載觀音菩薩本來是一位古佛正法明如來的化身相呢!

這類好事者可以說是迂腐之極,菩薩現身相,千變萬化,哪有一定?男或女,在菩薩看來,無非是一種外型,又何必拘泥?

觀音的外型,也不是只有絕對的一個,千手觀音就和普通的觀音不同。但是普通最常被畫在畫中的,塑成大小造像的那種,則都相同,是面目慈祥的女性,連裝飾都一樣,白衣,手持淨瓶,柳枝,諸如此類。

若是崇仰觀音的人,都認為觀音是這種樣子的,那麼,觀音菩薩若感到有必要現身在人前,自然也就依照這個形像出現,十分順理成章。

在這宗個案中,出現了兩位神祇,一是觀音,一是金甲神,外形都是傳統的普通形像。

這可以初步說明一個問題:超自然界的力量,和人類作溝通時,人類頭腦部所感應到的形像,就是平日他眼睛見到過的形像。

所以,那老婦人在夢中,一下子就可以認出,她見到的是觀音。

同樣的道理,在夢中,觀音也用老婦人聽得懂得語言告訴她:「妳的劫難可以解除,但是妳必需找一個人替妳消災解劫。」

老婦人自然感激莫名,可是找誰來消災解劫呢?

觀音微笑:「妳到荃灣去,有人在一間寺院之中,妳去找他,他就會幫妳!」

老婦人要求進一步指點,觀音就唸偈:「門前有座白石塔,內有一人,非僧非道,斯人行菩薩道,能消災解劫。」

這幾句偈語,老婦人在夢中聽了,牢牢記住,一字不忘。當她把夢中所見告訴陳果齊時,由於那是陳果齊第一個藉佛力替人消災解劫的個案,所以他也把那幾句話,牢牢記在心中。

老婦人在荃灣,不是第一次就找到陳果齊的,她和家人,逐間寺廟去找「內有一人,非僧非道」,去找「白石塔」,直到來到了陳果齊常駐的那座寺廟。

陳果齊是居士,身份非僧亦非道,已然合拍。更寺門口有白石塔。所以老婦人認定了從未替人以佛力治病的陳果齊,能把她從苦厄之中解救出來。

結果,真的如願,而且在她災劫得解之後,向陳果齊說出了經過的情形。

力量展示的方式

整件事,過程並不十分複雜,但是卻十分典型 ── 是超自然力量展示的好例子,研究這個例子,可以明白超自然力量展示的方式。

在大家已經知道了整件事的經過之後,可以總結一下。

總結是:這是一宗超自然力量通過特定的一個人展示力量的例子。

在整件事來看,有三個角色:觀世音菩薩,陳果齊,患病的老婦人。

三者之間的關係,發生作用的經過,可以用下列的表來表示:

祝告:求解劫消災 —» 觀音夢中現身 —» 病婦找上門來 —» 陳果齊祝告:表達心願 —» 降力 —» 治病,解劫消災

這種三者之間的關係,成為一類典型的公式,在日後陳果齊的行使佛法的歷程之中,維持了相當長的時間,都是以這一公式進行的。只是有時,至高無上的超自然力量來自別的菩薩,消劫解災的對象,也不一定是老婦,有小孩女士等等,所消的災劫,也不限於是疾病,而在許多個案之中,有第四者出現:鬼魂。

至於老婦人在夢中見到了觀音,那是超自然力量和人類溝通的常用方法,十分普遍。有許多記載,隨手可以拈來。

基督教聖經新約馬太福音第一章第二十節,就十分隆重地記載了一個事例:「…… 正思念這事的時候,有主的使者自他夢中顯現,說大衞的孫約瑟不要怕 ……」

這個例子,是寫到這裡時,想要一個例子,把手放在身邊的一本聖經上,默禱:給我一個例子吧。結果順手一翻,例子在焉 ── 有人如果說是湊巧,我不會和你爭,沒有甚麼好爭的,相信我就相信,不相信就不相信,各適其適。

有了這第一個個案之後,同樣,由觀音指引,找上門來的人逐漸增多,連十號風球,暴風雨來襲之際,都有人排隊找陳果齊,解決各種各樣的問題,甚至由於人多,陳果齊要採取派籌的辦法 ── 一天派三十個籌,遲來的,明日請早。

情形發展到了這一地步,引起了傳媒的注意,對陳果齊的行使佛法,也有了不同程度的介紹。

陳果齊有超自然能力的事,逐漸為大眾所知了。

陳果齊也開始感到,施佛法助人,有意義之極,那自然形成了對警方工作失去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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